在中山市通伟服装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通伟服装”)一楼办公室，电子显示屏实时显示着当日车缝件数、入库合格率、残退率等各项生产数据；广东元一智造服饰科技有限公司(以下简称“元一智造”)生产车间，AGV无人搬运车正在自动搬运，智能吊挂系统与工人配合着制衣……

　　生产制造是沙溪服装传统优势，在新的竞争格局中，沙溪正在探索通过数字化智能化转型进一步放大制造优势，提高生产效率、提升产品品质。通过“智改数转”赋能传统制造，产业集群能否实现升级？沙溪要如何守住“制造”优势？

　　业内人士表示，智能化转型是方向，但企业要根据具体情况有序推进，不能为了数字化转型而数字化转型。也有企业认为，要警惕直播对沙溪“制造”的挤压，建议相关部门从宏观层面进行调控。

　　沙溪镇内，大大小小的服装企业星罗棋布，规模不大的加工作坊比比皆是，几十名工人在生产线上不停作业，工作台、地面堆放着各类布料。一个现实情况是，在服装制造业行业，不少小厂没有太多的技术门槛，竞争无序，也没有标准可言，产品质量得不到保证。

　　在中山巨邦服饰有限公司董事长苏永盛看来，服装代工行业，劳动力成本和原材料成本基本处于五五开的水平。降低原材料的成本比较复杂；而降低人力资源成本，则可以从管理上着手，通过生产线的智能化改造降低劳动力成本。

　　元一智造位于沙溪镇康乐北路，有自建超6万平方米的研发生产基地。2021年7月，元一智造引进30条全自动吊挂系统、自动裁床、智能仓储、AI智能验布机及AGV无人搬运车等设备，致力打造成为中山服装行业5G智能生产示范企业。

　　通过持续投入，元一智造感受到技术的力量：在裁剪车间，未投入智能生产设备前，需要4名工人从4个布匹的角度，分别拉开后，用剪刀剪裁，人工剪裁需要熟手，依旧容易有误差；有了智能生产线，布匹可以铺开在机器上进行一个裁剪，只需要1名工人即可，机器剪裁误差大大减少。“无人智能裁剪机的裁剪精准到毫米后的两位小数，就比如是根头发丝。”该公司经理刘开华说。

　　2018年，中山市通伟服装有限公司开始推进服装制造管理的信息化、智能化。比如，采用自动化的拼接橡筋机器人，可连贯完成多种针法、自动收料等工序，日产量达到15000件，可以节省12个车缝技术人员。目前，通伟生产车间的智能化改进已经完成了20%-30%，耗费的资金也达到数千万元。2022年，中山市通伟服装有限公司裁床、车缝、烫衣、包装制衣数字化智能化车间，获中山市制造业企业数字化智能化示范车间认定。

　　中山市经济研究院院长梁士伦认为，智能制造无疑是大势所趋。但是对于中小企业来说，要有一个基本认识，“智改数转”并不是花钱购买一批智能化设备，通过“机器换人”提升这么简单；这不仅仅是生产方式的转变，更是一种管理模式的转变，需要从源头调整思路。

　　对龙头企业而言，数字化道路是提升核心竞争力、筑起企业“技术护城河”的必经之路。但是对于沙溪数量庞大的中小企业来说，改还是不改，这依然是个问题：

　　一方面需要重资投入。刘开华介绍，传统的剪裁台床，1米成本大约是500-600元，而智能传送带台面价格是1万元1米。公司在智能生产设备投入大概1000多万。中山市通伟服装有限公司也已经投入数千万进行数字化智能化改造，董事长邝活源表示，这条路还将继续下去。

　　另一方面，对于服装行业来说，能实现智能化的工艺环节有限，在一些关键环节还是离不开人工。邝活源提醒中小企业，不应对智能化改进抱太高希望。

　　邝活源举例说，对于像牙膏这样的标准化产品，你只要设定一个程序，生产线可以一以贯之地生产出百万千万乃至无穷的牙膏。但是服装不行。真正的品牌服装，它的同一个款式、同一个尺码、同一个颜色的数量，相对来说数量是比较少的。所以，即使对于同一单服装，也不可能一个程序就完成所有的操作，相反，必须按照款式、尺码、颜色等等的不同而不断修改程序。而且，这种修改不能单纯在控制面板上完成，还涉及相关的工艺方面的改变。

　　刘开华介绍，传统的制衣厂存在在地上推布料的问题，导致有灰尘或者钩损甚至油污，操作系统可以避免这些问题。不过，智能化改造的环节，比如缝纫机工位目前还做不到无人化，只能把缝纫机的工作数据实时传递连接到系统上，但缝纫机目前还必须是人工操作。

　　广东省服装服饰行业协会执行副会长黄益群认为，对于企业来说，智改数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，如果企业持续有大规模订单，就会有强大的内驱力进行升级。与此同时，并不是每个企业一定要走这条路，特别是针对时尚化、定制化的高端产品，不可能通过规模化生产来完成。

　　制造是沙溪服装最大的优势。一批龙头企业坚守品质道路，通过优质的产品稳住高端客户订单。但是对于没有太多选择的中小企业来说，品质的高低直接取决于市场需求。在黄益群看来，目前直播行业的崛起，对沙溪服装的产品质量反而是一种压制。

　　有业内人士表示，当制造企业在直播赛道获得成功，“老板一晚上直播的销量、利润，远比上百个工人一晚上生产的服装销量大、利润高，试问还有几个人会坚守制造之路？”如果原有的制造企业因为转战直播而关停，则是对原有制造能力的削弱。

　　刘开华感叹到，现在都讲内卷，服装行业也内卷，在电商里的价格战，消费者可能买到了便宜的衣服，但长此以往，损害的是服装的质量。比如一些价格特别低的衣服，可能你买了10件有8件不喜欢，跟买家秀的差距很大。刘开华说，这类服装多数产品都是从小工厂甚至一些家庭作坊里面生产出来，品质要求比较低。

　　巨邦则直接放弃直播赛道，理由就是网络的低售价抵不上生产制造成本，而巨邦不愿意降低产品的品质。苏永盛指出，参与网购的服装主要有三个来源：其一，由特定的低端制造企业对接生产；其二，企业的库存；其三，代加工企业生产的不合格品。对于第三类，代加工企业应该是把原有品牌进行处理后才能上市。

　　黄益群认为，长远来看，电商特别是直播行业发展到一定阶段，有可能会收缩，因为这种商业模式对制造业产生伤害。沙溪最强的优势就是生产，如果电商大量挤压生产环节的利润空间，产业集群的加工能力进一步弱化，那么沙溪的未来何去何从？而这个问题是值得政府、行业协会等，从宏观层面进行思考、调控的。

　　采写：南都记者 刘贤沛 侯玉晓 吕婧 实习生 龚熙杰 李思盼 张子怡 黄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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